我偏要勉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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维德/章北海《日出》

鉴于写手在写这篇之前已经翻译了差不多两万字的英文同人了 所以语序方面有点调不过来 请大家自行默认两人是英文对话…… 

维德坐在板凳上,那金属做的东西有点硬,不是很舒服。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,但手铐压在他的手腕上,重量实在是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 

忍受了一会儿,维德还是开口要求到,把墙壁消去,他想看看外面。 

没有人理会他的要求,维德也不在意,他只要一站起来,那些在外面打盹的狱警就会立刻包围过来。 

他觉得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。他不会逃跑的,他一辈子都在拯救人类,最后也不喜欢这样麻烦人类。他这样独立的待在一个小房间里的时候,其实并不把自己算作人类文明中的一部分。 

墙还是厚厚地立在他眼前,维德盯着雪白的地方看了会儿,眼睛有些疼,他就闭上了。酸胀的痛觉萦绕在眼球上,然后随着光线被眼皮阻挡,视线暗下来,也逐渐延伸进了大脑。这让他想起了一个老朋友。的确够老了,可能自己再死一遭,那家伙都会活得滋润无比。也许正是这种心态,才能让那家伙在漫长的半个世纪里,有足够的时间和胆量去盯着雪白的墙壁,然后独自品尝这种酸胀的痛觉来提醒自己,我还活着。 

“维德?你怎么在这儿?”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维德轻蔑地哼笑了一声。结婚前有最后的单身派对,可他没听说过死亡之前还会有个生存派对?怎么,几百年没见过的老对头,这时候有空来探望他了?

 “别睁眼,我找到你这儿来很不容易。”章北海的语气很轻柔,那样子的力度,连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。维德懒得睁眼,但他是有些好奇的,印象里章北海的声音总是掷地有声的,不至于因为旅途的劳累而失去他那些本质的东西。 

“不睁眼,有惊喜吗?” 

“你这个样子的确惊讶到我了。” 

“这没什么的。” 

“你一开始想到了结果会是如此吗?” 

“说实话,没有。” 

章北海就笑了笑,隔着墙,维德听得不是很真切。 

“维德唯一的实话恐怕不是说给我听的。” 

被讽刺狠狠扎了伤口,维德想睁眼咆哮了,但章北海又继续阻止了他。 

“好了维德,别生气。惊喜,我恐怕没有,不过我带来了一些可能会让你舒心一点的消息。” 

“你先让我睁眼,章,难道你是一个幻……哦,你还真有可能是个幻觉,你知道这是哪儿吗?”维德的眉毛抬了抬,“这是特级监狱,你怎么进来的?用两百年前的身份?如果是这样,那博物馆才是你该去的地方。” 

“我没有进来,我还在墙外。” 

“墙外也是监狱。”维德知道,高墙之后,不过是一片荒芜的机械空地,再之后,又是高墙。“章,这里有守卫,有监控……不管你怎么进来的,从我和你说话的那一刻开始,你就暴露了。”他耸耸肩,一点也不在乎地说,“很遗憾,来吧老伙计,我估计两分钟后你就得进来跟我叙旧了,我想外面还挺冷的。” 

章北海轻柔的语气终于被他的停顿捂暖了,“维德,你还会关注天气。”他欲言又止,“看到你这样……”

“章,我想你还是先告诉我答案,再去抒怀吧。放着一个老人闭眼太久,他会睡着的。”维德似乎被“老人”这个词逗乐了,他恢复了年轻的语气,命令道,“现在,告诉我,你是怎么进来而不被发现的。” 

章北海对维德的命令置若罔闻,他只是提醒道:“维德,你只是闭上了眼睛,但人的眼睛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休息的,我想你应该……看得见我。” 

他挥了挥手,挡住了照到外墙上的光。 

维德的手铐发出了“咔嚓”的一声,随即他迅速地握住了手腕的扣环,它们实在是太聒噪了。维德屏住呼吸,他真的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跳动,就像他十五岁在操场上打盹,举起手,去托举阳光时,错漏在他睫毛上的阴影。

“章……!” 

“嘘……”章北海无声笑了。 

维德吐了一口气,他把一直紧绷的肩部肌肉也放松了下来。 

“呵呵……呵呵……”维德断断续续笑着。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,但此刻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今人迷醉,让他不禁咧开嘴角,露出皎白的利牙,“我知道了……你们日子过得还不错,虽然我不想承认,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。章,就我个人而言,我是不高兴的。但是为了我一直追逐的目标,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。作为回报……拿去吧。”他松开了拳头。 

掌心里,有粗糙的茧,弯曲的血管,以及他那些不值一文的信念。

“什么?”章北海垂了垂眼,他看着那面雪白的墙上,自己的阴影把维德覆盖着,像为尸体盖上的黑色绸布。 

“明知故问。”维德抬起头,闭着眼睛看他,“他们怎么受得了你这糟糕的毛病的?我记得之前可是有个……” 

“好的,我收下了。”章北海难得地打断了维德的话,“谢谢你,维德。” 

维德张了张嘴,没说话,又合上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把头扭向一个角落的方向。 

“我想等会儿医生就要过来了,你会离开吗?” 

“你的生命体征很正常。” 

“可我像个疯子,在牢房里自言自语。”维德摊了摊手,“好吧,谢谢你坚持让我闭眼,这样看起来,起码像是在说混乱的梦话。所以,如果医生或者狱警来的话,你会离开吗?” 

“如果你想的话……”

 “那你走吧。” 

“我也不会离开的。”章北海似乎有一些得意,他倒是很意外地享受看维德吃瘪的样子。 

“我还有任务。” 

“和我有关?” 

“是的。” 

“你们的人不愧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,”他把“蛆虫”这个词咽了下去,“口味很重。”维德厌恶地抖了抖嘴角,“还有几个小时我就死了,你知道我会怎么死吗?离我远点吧,章北海,我不想你回去的时候,沾上任何一点有关我的东西,那样只会让人恶心,不是吗?” 

“在我受的教育里,被烈士先辈的鲜血淋漓,并不是一件很恶心的事。”在维德发火之前,章北海转了个身,不再去看他了。 

“烈士?先辈?”维德挑高了眉毛,鬓边的白发似乎都要飞起来了,他咬牙切齿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嘣,“谢谢您的夸奖,星舰文明之父。” 

“星环的星空不错。”章北海再一次切断了维德思绪。听到“星环”,维德的力气又像水一样流走了。他往后贴近了椅背,有些敷衍地“嗯”了声。 

星环,喔,他真想再看看星环的星空。 

在监狱里,他能看见毕云峰建造的环日加速器吗? 

他能看见他们一生的心血,在夜空中炸成烟花的样子吗? 

维德独自坐在空荡荡的监狱里,他真想看看星环现在的样子。 

“抱歉,维德,我没想过让你如此失落。”章北海很贴心地为他指明了方向,“抬起你的头来,四点钟方向,你能看见吗,那是小熊星座。今天气温有点低,微风,不过没有聚集的云层,可见度很好。” 

“章,我已经成年一百多年了……” 

“有什么关系呢,维德,人类文明已经牙牙学语了几千年了,依然是个孩子。”章北海宽容地笑了笑,“放松点,托……” 

“托马斯,托马斯·维德。” 

“托马斯。”他就认真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,“抱歉,托马斯,但是开心点吧,时间已经不多了,你把你未完成的托付给了我,我总该完成它。” 

维德眼睛里宝石般光辉又暗淡了一点,他大概有点理解“星舰文明之父”的那个“父”字,对章北海,还有星环文明而言,是何意义了。 

他和他的确不一样,比起相似或者互补,似乎更像是两个完全相异的集合。有些东西是章北海有的他不屑的,有些东西是他有而章北海难得的,事到如今,直视现实都不需要了,维德看透了这点,他恹恹地,有点想揍人。 

“你会救我出去吗?” 

“我没有这个能力。” 

“我想也是。”维德不在乎,“好了,小熊星座,我已经看到了,还有什么?大熊?天鹅?要不章爸爸你给我讲个《丑小鸭》的故事吧,我快无聊死了。” 

“维德,你在撒娇。” 

“我操……!”维德脱口而出。 

“好好,没有。别骂人。” 

章北海安静了会儿,又说,“维德,你有多久没看过日出了?” 

“多久?”维德恍惚了一下,然后讥笑道,“每天。我每天都看了日出。我住在星环公司的时候,连窗帘都不需要,天一亮——也许更多的是公共照明灯打开了——我就醒来了。” 

“你的睡眠不太好?” 

“不,我睡得很好。” 

“你在梦呓。” 

“因为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,所以我也没有任何安眠的心理负担。”维德知道这群人的秘密,他倒是坦荡,“看日出是我作息比较好罢了。” 

他收回了手,动了动手腕。手腕已经习惯手铐的重量了。

“你是在羡慕我吗?” 

“当然。”章北海回答得很快,“我想你应该知道的,在星舰上,宇宙都是一个模样。时间对于人的感性而言,只有长度概念,没有宽度概念。” 

维德彻底的把头仰了过去,然后睁开了眼睛,确保自己不会看到章北海。“那你好好看吧,我想睡会儿了。” 

其实就算现在章北海站到他的面前,他也不一定能认出他。维德借机努力搜索了一下自己脑内对章北海的印象,发现寥寥无几,除了这人说话不够坦诚的坏毛病。 

那很好,起码还有点虚幻的印象。一个人的模样是会改变的,有时候精神的确比较“永垂不朽”。 

章北海就那么站在墙边,他直直的影子透过墙壁,把维德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。维德难得在黑暗里睡觉,他顺便做了个美梦,哪怕只有几分钟。 

“太阳出来了,维德。”章北海轻柔地说,“最后一次日出了。” 

“是啊,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日出。”维德站起身,动了动僵硬的关节和肌肉,他还记得章北海的叮嘱,于是他一直闭着眼睛。“可惜我不想看……你觉得好看吗,章?其实看久了,没什么意思。” 

“嗯。”章北海肯定的语气里有一丝抱歉的意味,维德品了许久,发现这个男人的心虽然最软的一块已经被黑暗填满了,但貌似也不是那么的冰冷坚硬。章北海还是有挂记的东西的。他没有藏好自己的情感,所以他道歉了。维德觉得他这样很可笑。 

“你喜欢。”他毫不留情拆穿了他。 

章北海点了点头。维德猜他的头发可能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,他觉得这家伙刺楞楞的脑袋,好像柔和了不少。

“是的。维德,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日出了。” 

“挺好的。我是说,能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做什么事,挺好的。”维德低低地问,“现在,太阳在哪儿了?” 

章北海很乐意为他向导:“你可能要稍稍昂头,维德,墙太高了,无法直接看见它 。不过阳光把云彩照亮的样子,的确很迷人。” 

维德就抬头,闭着眼睛去看那些云彩。 那些他十五岁时没能直视过的光,在跨越了一百年的时空后,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。 

“我不该和你看日出的。”维德笑了一声。 “不舍得吗?”章北海又自我批评道,“不,那样就不是维德了。” 

维德没有肯定或者否定他,“你似乎很了解我?” 

“不了解,过去的几百年间,我们几乎没有直接交流过。” 

“那你怎么可以断论说‘不,那样就不是维德了’?” 章北海背对着站在维德面前,维德也闭着眼睛,但是他确定自己的确看到章北海微笑了。 

那种发自内地、坦诚的微笑。 

“因为这是你、也是我,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日出了。虽然我们在革命的道路上纲领不太一样,但是终归算得上‘同志’,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明白你的心情,维德。它很美,我们再也看不见了,但是没关系,这绝不会是人类的最后一次日出。” 

“呵……”维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,“也绝不会,是人类最后一次……” 

话没有说完,维德沉默了下来。视线里只有墙壁,没有日出,而章北海已经离开了。 

他坐回了椅子,看着雪白的墙壁发了会儿呆,等他反应过来,年老的眼睛因为过度使用,又一阵令人头疼的酸痛。 

监狱的这间房子,又要变得空荡荡的了。他漫无目的地想。希望这里永远是空荡荡的。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,机械的声音里有对他无法隐藏的恨意,像诺亚方舟下的洪水, 一直在监狱的空气中翻腾。 

托马斯·维德扬起了他高傲的头颅——他雪白的头发像诺亚方舟上的帆——去对抗命运胜利的判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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